没人知他那日在大殿是如何煎熬。

        熙宁看他一眼，没好气：“你来就是为了同我说长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可能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熙宁想也没想：“那便着子安承认，就说我的婚事早已定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衔池一顿，突然踮脚抱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长乐知，皇兄会接我回来的。五年，五年不行，就十年，二十年。等胡人俯首，皇兄当以大礼接我还朝。只是在这之前，我母妃还需劳烦皇兄照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儿离乾正殿不远，因此她的话点到为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倘若阿澈不愿意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圣旨一下，契丹使臣立刻向三王子传了信儿。

        长乐受这么多年，到这时也依旧是历来和亲公主中独一份儿的殊荣。生母柔嫔一举被封为柔妃，不止于此，甚至连母家都得了嘉赏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日，先是接到北疆加急军报，说契丹大军隐隐有向云丰城围拢之势，证明先前使臣所言非虚，第二日便收到契丹退兵的消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在宁禛面前从来不加掩饰，径直将心里话吐出：“从小就跟我抢风，又是公主，压我一。如今嫁到那等荒蛮之地，看她还能有什么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衔池慢慢握紧宁珣的手，“不是殿下的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一个时辰，长乐从乾正殿走后，立刻便下了和亲的旨意——一应仪仗皆按最高的来，陪嫁的人也好东西也罢，又足足加了一倍。

        宁珣停下步子，慢慢吐出一口气，似是轻笑了一声：“社稷安稳，竟要拿公主去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瞪他一眼，不再同他多说：“若嫁不了沈子安，嫁谁不是嫁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长乐和亲一事彻底定下来，宁禛一时后怕，没忍住去找了熙宁。

        半晌，听见她话音轻柔坚定：“从前是如此，但自殿下起，往后不会如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止她同长乐亲厚，宁珣与长乐间，是在其他皇子公主间少见的血于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宁禛迟疑了一下，还未来得及开口，便听她语气轻巧：“她嫁去契丹不好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说倘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知这时候不说什么都显得空无力，于是只抱得用力。宁珣按住她单薄后背，略微俯将自己靠在她上，似支撑，又似是嵌合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他怕父皇舍不得长乐。契丹三王子明摆着是要娶一个出尊贵，又同大周皇室有着割舍不下的联系的，如此方能作他的助力。长乐固然是最好，但若娶不到长乐，难保下一个不会是熙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话说完，朝宁珣一礼，再不停留，径直朝乾正殿走去。

：“这仗，也能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长乐虽然不懂行军打仗，但也知，皇兄这时候，已经失了先机。”长乐摇摇，“太难了。何况皇兄要顾虑的，也不止是契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禛想起那日母妃所说，他若是能娶了熙宁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太后一向惯着她，就算看在太后的份儿上，圣人也不会突然将她许出去，遑论是远走和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更何况连父皇都松口了，去便去了，听说那边民风彪悍，兴许还更自在些呢。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她无所谓地笑，“姑母不是照样去过，眼下日子也逍遥得很。突厥还是契丹，又有什么区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禛叹了一口气，“你就没想过，万一这火烧到你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若是娶了熙宁，至少不必在这种时候再担惊受怕。皇祖母想再留她两年也无妨，只要先将婚约定下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连她刚得了消息那时，都在想是不是因着自己的缘故，眼下发生的事儿同前世有了出入，才连累长乐到这步境地——宁珣心中的自责只会更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