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帅这次却似乎明白了督官的套路与玩儿法,于是半空中在那盆沿上一蹬,乌青的双翅一振,竟然半空中变了方向,在罩子中划过一个健美的弧线
双方定了玩法,拿了银票。牙郎验看,见是永昌号出的票子,没有多问,兴奋地在人群中吆喝,围观观战的众人纷纷押了注,自然是十有八九押了‘乌红元帅大王’,押‘银青翅都督官’的不过十之二一。九爷见状,哼哼一笑,洋洋得意:“四儿,你若赢了,连我这元帅大王一并输给你。” 四爷笑:“九爷,赌场无戏言。” 九爷扬声:“烦诸位爷们儿个明甫见证,九爷我绝无反悔之理。”
牙郎拿出个半圆的紫铜丝罩,架在九爷那只官窑的青花瓷盆上,罩子左右各开个小门儿。九爷先将自己这边门打开,抽开竹筒前浮草。那元帅大王一跃而出,落入盆中,昂着乌红大上蹿下,活跃彪悍异常,顷刻赢得满堂喝彩。再看四爷这边也打开了笼门,那鸦青都督官慢慢爬入罩子中,一双梅花翅子微微翕颤,兀自待在盆子角落里不敢造次。那正自顾自翻腾的元帅大王倏然发觉盆中挤入了一位同侪,立刻来了神,四条长的一蹬,跃据盆沿之上,呲一双红牙,以上攻下,再看那银青翅都督官,却仍瑟瑟缩缩躲在角落里,周紧缩,一副孱怯之相。
四爷却呵呵一笑,摇:“我这宝虫,虽取的‘银青翅都督官’之名,实际却是只雌虫,正怀春羞,待字闺中呢。” 九爷伸掌示意金丝楠木小笼,问:“那你看,我这‘乌红元帅大王’,比你那‘银青翅都督官’如何呀?” 四爷瞧了一眼那只元帅大王,笑:“威风不减,确非凡品,仿若武圣关云长。” “既然如此,你岂不是白白输一虫给我么?” 四爷笑:“反正九爷也看不上我的大都督官,我们不如赌银子吧。” 九爷大喜,笃定:“好,四爷痛快!我出一千五百两。” 众皆哗然。四爷捋须摇,面上挂着个淡淡的笑。九爷微微变色,:“老四,你是嫌爷我出的彩少么?” 四爷:“九爷财大气,不必为了让着在下而委屈了自己。” 九爷眼光,眉梢都透了难以掩盖的兴奋,:“你想加到多少?” 四爷:“三千如何?” 九爷笑:“好骨气,三千便三千”,大手一挥,“怎么个斗法,也由你来定,莫教诸位爷们儿笑话爷我欺负人。” “那么便按老规矩,三局用同一虫,如何?” 九爷笑:“你那虫看着一脸困相儿,怕撑不到三局。爷我从不欺负人,咱今天一局定胜负!”
双方正僵持不下,说时迟那时快,元帅大王倏然纵一跃,疾速向都督官扑来。须知,那元帅大王乃蟋蟀中的极品,称熟虾青,色乌红,黑面紫脑盖,金丝贯,青绒项颈,赤钳红牙,素有「诸虫见此成蘼粉,真是人间促织王」的名号。他这么一扑,若扑中了,那都督官顷刻便被压断颈项,落得首异。谁知却扑了个空,急忙回一看,只见都督官已经藏到了他后。
这一个回合,一攻一躲,虽无胜败,元帅大王却占了上风。
大元帅也不迟疑,只歇息片刻,刹那间又是凌空一跃,都督官也唰地抖开了翅子要飞。
何必如此丢人现眼呐?” 说着,从怀中掏出个金丝楠木小笼,往桌上一摆,笑:“去秋,连你那金甲将军都斗爷我这大元帅不过,你如今这虫儿在冬天冻出了病,如何能赢?可别说爷我没提醒你,平白教观战这些爷们儿说爷我占你小子便宜。”
他本就是个暴戾无常的主儿,又养蓄一个冬天,攒满了一蛮劲儿,却没想到一击不中,瞬时被撩起了怒意,两只红钳叉开挠动,浑劲蹲在两条后上,赤红的前不住捯饬,壮的段紧紧绷着。再看那青翼都督官,虽没了适才的倦怠,却仍旧一浑不愿应战的模样,半蹲在角落里,提防地眯眼儿望着三寸外的大元帅。
众人又凑上前去看金丝楠木笼中的虫,但见好大一虫,型是那鸦青促织的两倍大小,乌红色大方如同被油浇过一般锃亮,威风凛凛,赤面獠牙,长项阔,红钳赤须,翅子乌黑得发青,纵然是早春,却丝毫没有蔫色,在笼中辗转腾挪,焦躁不安,恨不能振翼撞出笼子应战。众人纷纷赞不绝口,喝彩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