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以为,能从兴广调兵过来,会让云丰的情形松快很多,没成想却只是解了燃眉之急。
他十四那年被来北疆,众叛亲离,除了这个人人觊觎的位子外一无所有。如万里行孤舟,他信不得任何人,即便慢慢笼络起了京中旧,又在北疆站稳脚跟,栽下自己的势力,可却始终如芒在背,不得片刻安宁。
宁珣看着他的反应,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一年间,北疆一次捷报都未传过。
宁珣打断他,“胡总兵可知,三王子出现了。”
正在攻城的契丹军队中,本就有不少是他的旧,虽表面上已归顺新王,但如今见三王子卷土重来,必当一呼百应。
可上辈子她没来北疆,宁珣也将云丰城守下来了——虽是受了一伤,但再怎么说,也比当年那次只剩一口气要轻得多。
云丰城难守易攻,三王子此时出现,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。
衔池勉强笑了笑,“有你们在,我自然放心。”
他若攻下云丰,以云丰城为据,进可取契丹王廷,退可同大周继续和谈,让大周助他夺权,只要开出足够诱人的条件,割城送地,向大周称臣——双方皆大欢喜,皇帝没有不应的理由。
胡泽良一愣,他方才是听人禀告,说十里外契丹有一万增援——所以才不停蹄劝太子离开此,却不曾知晓是失踪已久的三王子。
宁珣勒住缰绳,抬眼望向城外黑沉沉的天幕。
他在北疆四年,最后一战便是在云丰。多少人劝他弃城,他都没退,最后用半条命死守下了云丰,却在回京后,差点被他心心念念的父皇要走另外半条命。
宁珣不再与胡泽良多费口,直接:“一炷香后,开城门。”
似乎人人其死,恨其生。
而云丰城内的守军被先前的攻城战磨去了力,又难免因着对方增援而士气不振,如此正是他一鼓作气攻城的良机。
胡泽良慢慢也想通了其中关窍,颤巍巍一拱手:“末将不敢,但凭殿下吩咐。”
可……”
望着青衡背影,衔池脸上笑意迅速褪下去,显出几分苍白。
宁珣冷笑了一声,“好,那胡总兵便等着云丰失守后自裁谢罪罢。”
胡泽良一愣,“殿下三思!”
多年前,云丰城是他最不肯承认的一场噩梦。
他难得驱上前主动宽:“姑娘不必忧心,我们占尽先机,此战必捷。若能活捉三王子,还是大功一件。”
她心里一时有个极古怪的念一闪而过。
青衡也只是这么宽一句,闻言便告退去对诸项细节。
——连青衡都说,如果没有他们驰援,云丰城会守不下来。他跟在宁珣边这么多年,当年也经历过那次守城战,自然不会低估了云丰城内守军的实力。
等一切都定下来,他才发觉宋姑娘似乎有些心神不宁。
说到这儿,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:“多亏有姑娘从宋将军那儿调来这两万,不然这一战,云丰怕是要失守。”
如果她没能调兵过来,会不会,三王子也就不会在此时横插一脚?
等三王子完全收拢军心,十之八九,云丰会守不下来。
火把逆着风猎猎,城门沉重,被缓慢推开。
唯一能个念想的,便是他远在京中的父皇。在母后崩殂前,皇帝也曾是个好父亲,好到那时仍叫他怀了一丝对天家父子之间的妄念。
开城门迎战虽险,但也是良机——三王子骤然冲杀下来时,契丹内定然大乱。
青衡同随军的几位将领商议好,既然三王子采取翼阵包抄,那他们也便用翼阵,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