衔池胡乱点了点,下了车,车帘落下去,将里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。青黛忙不迭将伞挡在她,护着她往家里走。
衔池不过草草了两下便停下,抬手想将上大氅解下来给他披回去。沈澈拦下来,突然:“你若是对北苑好奇,去看看也好。”
衔池搁下手中茶盏,刚掀起车帘要下去,又想起来什么似的,回看向沈澈,“大氅......”
他便低咳了几声。
衔池眨了眨眼,沈澈撑起伞,罩在她,“走吧。”
她不敢多想,只当自己看不见。
大氅尚带着余温,有着淡淡的药草香气,沾了雨中的意,那清泠泠的草木香更重了些。
青黛半个眼神都没敢往车里瞟,只眼观鼻鼻观心地替衔池撑着伞——自己刚来表姑娘边伺候,连表姑娘的脾都还没来得及摸清,遑论知表姑娘平日都是同什么人来往。不过......表姑娘上这件大氅,一眼便知是个世不俗的男子的。
衔池整个人陷在宽大的大氅里,许是因着穿行在雨幕中,她一双凤眼也噙了层水雾似的,平添几分潋滟多情,叫人不敢多看。多看一眼,心尖便会一颤——像是晨曦里尚带着水的灼灼红芍,那滴沾花,顺着叶脉缓缓坠落的刹那,压得花枝一颤时的那一颤。
她接过来,捧在手中取。
池家早得了消息,青黛已经打着伞等在门前,见车停下,立刻便迎了上去。
衔池一惊,明白他方才是看见自己想往桥上走了。
沈澈笑了一声,因着这一笑又牵连得咳了一会儿,“也不知你的心都放哪儿去了。我来见你,什么时候带过人?”
沈澈面色不变,并没有质问的意思,语气温柔:“不过要让梅娘带着你,北苑鱼龙混杂,若是被人瞧见,日后对你的名声不好。”
衔池看了他手中茶盏一眼,才垂下眸子,小口小口啜着,一盏姜茶喝到车停稳,才喝下去小半。
沈澈看了一眼天色,“这雨今夜是不会停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
“趁热喝,能驱寒气。”沈澈没再看她,给自己也倒了一盏,先喝了一口。
她真的很讨厌的感觉,衣料贴在上,像是被一张不能挣脱的罗网紧紧包裹住——让她想起幼时在河岸边看渔船捕鱼时收上来的网,鱼在里挣扎扑腾着,却只散出阵阵腥气。
车虽窄,倒也放得下一张小几。沈澈倒了一盏热姜茶,递给衔池。
若不是今日,他倒差点忽视了这一点——夺月坊的舞姬怎么会有从未去过北苑的?
衔池知她是误会自己不喜她了,却也没急着解释什么——她有心想磨一磨青黛,等她入了
衔池后知后觉问他:“你自己来的,没带长随么?”
他倒像是个尽职尽责的长随,任外面风雨交加,那柄单薄油纸伞仍稳稳挡在她,跟着她的步子,没叫一滴雨落她上去。
厚实的大氅将气隔绝在外,可方才沾了的衣裳却还是发凉。
衔池微微抬看他,许是被雨声激得心烦意乱,有一刹她竟很想问他——他冒雨来这里,到底是怕她被雨淋着凉,还是怕她不受控,亲自来盯一眼?
“放你那儿吧。”沈澈的视线从小几上她那只茶盏抬起,“早些歇息。”
还是衔池先开了口,“怎么是你来接,明月呢?”
青黛咽了口唾沫,嗫喏:“明月姐姐在给小姐备水,这才叫婢出来接小姐......”
伞面不算太大,护好了她,自然就淋了沈澈。衔池心里正烦着,只当没看见,直到上了车,才“突然”发觉他半边衣裳了似的,拿自己的帕子去替他。
这时候解释反而显得此地无银,衔池干脆大大方方应了一声——不就是叫梅娘来看住自己吗,难为他话说得滴水不漏。